作者：朱晋訸

“长亭外，古道边，芳草碧连天。晚风拂柳笛声残，夕阳山外山。”这是近代高僧弘一大师的送别诗篇。人生总要经历若干次“挥手自兹去，萧萧班马鸣”的送别，场景大多悲戚感伤。公元826年的一个秋日，苏州百姓扶老携幼一起送别离任的苏州刺史白居易，其场面蔚为壮观。

白居易画像

白居易（772—846年），字乐天，河南新郑人，唐代大诗人，他和韦应物、刘禹锡都担任过苏州刺史，在苏州期间都为百姓办了很多实事，做到了“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”，史称“苏州三刺史”。白居易尤为受到苏州百姓的怀念，遂在其修筑的山塘街建有“唐少傅白公祠”。清代道光年间，江苏巡抚陶澍建“五百名贤祠”，供奉了与苏州有渊源的五百余位先贤，白居易也位列其间。

一生之中，白居易曾经三次到江南为官：第一次是被贬为江州司马；第二次是出任杭州刺史；第三次是出任苏州刺史。白居易创作的《忆江南（三首）》，全方位地展示了江南的美景和美色，诗中追忆苏州的“吴酒一杯春竹叶，吴娃双舞醉芙蓉”， 美好画面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记忆。

忆江南（其三）

江南忆，其次忆吴宫。

吴酒一杯春竹叶，吴娃双舞醉芙蓉。

早晚复相逢！

白居易在苏州任职的时间仅一年有余，却有着众所周知的政绩，其中之一就是疏通了山塘河，修筑了山塘街。时至今日，山塘街仍然是苏州顶流的旅游景点，节假日更是人头攒动、摩肩接踵。白居易深得苏州百姓的爱戴，所以离任苏州刺史时，苏州百姓在阊门啼哭相送，是故刘禹锡写下《白太守行》（在唐代，“刺史”和“太守”含义相同）：

闻有白太守，抛官归旧溪。苏州十万户，尽作婴儿啼。

太守驻行舟，阊门草萋萋。挥袂谢啼者，依然两眉低。（节选）

“苏州十万户，尽作婴儿啼。”一般来说，官员的行政措施往往毁誉参半，鲜有官员能得到一致好评的官声。刘禹锡用一个“尽”字，完美地表现了白居易在苏州获得良好官声的范围之广。婴儿的感情是毫不矫揉造作的，婴儿啼哭是最直接、最自然的情感表露，用“婴儿啼”形象地刻画了苏州百姓对白居易淳朴的不舍之情。

“太守驻行舟，阊门草萋萋。”阊门作为水陆交通枢纽，水路有上塘河和山塘河，并连通内城河；陆路有山塘街、上塘街与城内的西中市衔接。阊门凭着交通位置的优越占尽天时地利，自古以来就是苏州最繁华的标志性地段。明代唐伯虎的七律《阊门即事》，赞美“世间乐土是吴中，中有阊门更擅雄”。清代名著《红楼梦》开篇便描写阊门“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”。白居易疏通了山塘河，更便利了阊门的交通，其所乘船只从阊门出城，百姓们便在此与白居易作最后的送别。

白居易看到了《白太守行》，旋即作《答刘禹锡白太守行》：

去年到郡时，麦穗黄离离。今年去郡日，稻花白霏霏。

为郡已周岁，半岁罹旱饥。襦裤无一片，甘棠无一枝。

何乃老与幼，泣别尽沾衣。下惭苏人泪，上愧刘君辞。（节选）

面对苏州百姓的真诚相送和刘禹锡的送别诗篇，白居易展现得极其谦逊和低调，表示自己做得远远不够。

这幅百姓阊门送别白居易的画面因这二首诗而成为美谈，而白居易留给苏州百姓的不仅有大文豪的才情，更有赢得人心的政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