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云庵沧桑(下)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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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王稼句 至嘉庆间,有蜀僧达玲前来住持,大兴土木,庙貌焕然一新。石韫玉《重修大云庵记》说: 石韫玉 “其地在府学之东,平野空旷,木丛生。西距沧浪亭,宋苏子美幽栖之所;南望先农坛,封疆大吏修耕藉之礼于此;东为平畴,阡陌交错,葑溪之水自东来,环寺门而西行。地虽当阑之间,而幽深绵邈,有山林之趣。庵之兴废者屡矣,近有蜀僧达玲居之,玲公受澹庵老人授记,发愿兴修。嘉庆戊辰己已间,募筑石墙一百六十馀丈,浚放生池,修石塔。庚午,建大悲阁,癸酉而讫工,旧钟已哑,募工重铸。戊寅,建观音殿。其大殿、山门岁久朽败,复自道光辛巳至丁亥积七年之力,铢积寸累,次第完缮之。由是大云故迹,顿还旧观。昔日象教东来,梵宫琳宇,遍满中国,然南朝四百八十寺,今日存者有几,总缘世无善知识,故法席凌替而不振。今结草庵,区区之地,玲公独能倾动一时,俾檀施之集,兴废举坠,以酬其本师澹庵老人之志,可谓绍隆无替者矣。予家距庵不一里,暇日杖藜至此,适当兹庵落成之秋,因为记其兴修岁月于石,俾后之人有考焉。” 大云庵既得修缮,春夏秋冬,各得其胜观。秋天则以桂花名,当然并不像光福窑上那样成片成林,老桂数株,亦足以留连。嘉庆十六年八月,吴嘉洤偕友来游,作《结草庵看桂记》说: “去南园不数步,有结草庵焉。夕阳半壁,茅屋数椽,钟鱼阒寥,梵宇曲折,无城市叫嚣之习,有山水闲适之趣,盖可以远眺望破岑寂者也。蒋君希轼,以仲秋佳日招集啸侣,穿仲蔚之径,访东郭之居,或携壶觞,或挈图画,欣然聚游,于焉小憩。至则秋花缀红,野草卧碧,流水绕岸,小桥架梁,吹馀芳而盈庭,散碎金而铺地。咏灵隐之句,步淮南之篇,清芬袭襟,尘思顿涤。山衲好事,邀坐精舍,锦里收栗,园丁供蔬,重罗飞尘,清茗代酒,看欲谢之金粟,无将颓之玉山。斯时也,主人则康乐、惠连,宾客则兴公、元亮,谈笑轶乎尘俗,放浪略乎形骸。闲步碧苔之阶,科头绿阴之砌,落叶垫帽,丛竹碍眉,长啸则鹤唳俱清,吟诗而松涛如答。未几,深树日夕,远林钟来,冲柴门之暮烟,指平芜之归路。盖寻辋川之图,罨画一帧;过柴桑之里,浊醪半杯。足以方斯胜游,俪彼雅集矣。时嘉庆辛未八月十日也,同游者为陶君赓、怀玉、孙君义鋆、蒋君承志、承训及予,凡六人,承志即希轼。” 大云庵向为郡人放生之处。嘉庆二十年,庆保《放生池记》说: 结草庵桥 “中有池,广十亩,萦互深曲,环后如带,汇前为浸,常鳞凡介,以生以息,以长其子孙,数百年于兹矣。庵为城南幽邃之所,丛条密树,映带池侧,生命所托,日以蕃滋,山空水流,因物付物,考之记载,尚存梗概。今得里之绅土韩旭亭、吴蠡涛、蒋竹坡、彭雅泉、王乐山、韩听秋诸君,偕庵之住持澹安、其徒荣松葺而新之,檀旆云集,佛宇僧寮,百废具举。主其事者陈君莘桥力任之,而诸善士醵赀放生无虚月焉。余适奉命旬宣,乐观胜举心仪古德,既捐廉以落其成,爰美其事而为之记。”距大云庵不远的木杏桥南,有流水禅居,也是郡人放生之处。 据汪缙《流水禅居记》说,乾隆时郡人彭允初等“于木杏桥之南得园地若干亩,内有池若干亩,辟而广之,浚而深之,外则高其缭垣若干尺,为庵以僧守之,共计用银千馀两,为放生池。名其地曰流水禅居者,盖取《金光明经》所说流水长者子之事也”。嘉庆中大云庵大举修葺之事,“诸善士醵赀放生无虚月”,与流水禅居的兴起有关,香火的彼此消长,必然影响庵中的经济收入。 道光十八年,大云庵有一段小小的变故,即改南禅寺为大云庵。释达受《沧浪亭浚井记》说: “道光十有五年太岁乙未,江苏巡抚江夏陈之楣先生建藩吴中,延余主沧浪亭。岁戊戌,中丞改建亭之大云庵,古迹渐次修复。” 梁章钜《楹联续话》卷四也说: “吴门沧浪亭畔有大云庵,六舟上人主之。六舟名达受,海宁人,精于金石篆刻之学,收藏甚富,芸台相国以‘金石僧’呼之,兼工书画。陈芝楣中丞延主斯席。” 沧浪亭在同治重修后,情形依然,张树声《重修沧浪亭记》说: “西南尽处有佛龛,曰古大云庵,别南其户,以通街巷。庵隶于亭,凡所有事,庵僧司之。” 这样一来,两个大云庵就纠缠不清了,于是就将新大云庵称“古大云庵”,将旧大云庵称结草庵,至于庵东的大云桥,则没有改,因为那毕竟是崇祯时就有的老地名。 及至上世纪五十年代,结草庵尚在,释范成驻锡,辟旷地为菜圃,实践农禅生活。1966年划归一○○医院后,诸景渐毁,今尚存放生池、七孔桥、古栝、古银杏等,局局于一区。其中以古栝最为名贵,袁学澜有《游大云庵》两首,起首都曾咏及,一云:“老栝参云翠色深,池中石塔影悬针。”一云:“古栝苍然不计年,草庵名尚著枯禅。”可见当时古栝已是此庵的表征。周瘦鹃《苏州的宝树》也说: “另一株宝树,就是沧浪亭东邻结草庵里的古栝,俗称'白皮松’,在全苏州所有的老栝中,这是最大最古老的一株,干大数围,是南方所稀有的。明代大画家沈石田曾说庵中有古栝十寻,数百年物,即指此而言;自明代至今,又加上了四百多岁,那么这古栝的年龄定在一千岁以上了。番禺叶誉虎前辈寓苏时,常去观赏,并一再赋诗咏叹,如《赠栝》一首云:‘消得僧房一亩阴,弥天髯甲自萧森。云讵尽平生志,映月空悬永夜心。吟罢风雷供叱咤,梦馀陵谷感平沉。破山老桂司徒柏,把臂应期共人林。’” 时至于今,当然更让人珍惜了,偶而路过,从门外望去,一树苍然,惜乎在新建楼屋之前,既不显其高大古老,也与周围环境不协调,不能不让人遗憾。更让人遗憾的是,苏州市园林和绿化管理局新编《苏州市城区绿化志》,竟于此树不著一字。 结草庵,也就是大云庵,曾是苏州历史上一处有名的兰若,水木清华,景物明瑟,特别是留下了明代中期的人文痕迹,价值之大,毋庸赘言。若然稍稍恢复旧观,与沧浪亭、可园一带的景色相呼应,那真是让人梦寐所期的,然而千难万难,一言难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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